金锦萍:常识缺失会对慈善事业造成损害
http://news.xinhuanet.com/gongyi/2016-04/19/128910144_14610377247791n.jpg 《中国慈善家》:每当公益热点事件发生,你都会第一时间出来跟公众做法理的普及、交流。为什么? 金锦萍:最近还是少了些,以前会花更多的时间,真的是不厌其烦,去解释很多看起来是ABC的知识,基本理念的问题。 我始终认为,慈善是关乎人们的财产观的。不仅是慈善公益的问题,更根本是与一个人、一个民族、一个国家对财富的认识有关。 民众普遍存在一些慈善的误区。有些误区,可能跟国家、民族长期以来的历史、文化、传统相关,有些是属于一些常识方面的欠缺,还有一些属于这个社会里一些价值多元的反应。 实际上我完全可以不做这些事情,但看了很多的媒体报道之后,总是觉得不吐不快。为什么很多常识性的问题被忽略,反而是以讹传讹,越来越对慈善事业造成损害。 《中国慈善家》:比如,哪些是常识性的问题? 金锦萍:我的基本理念其实很清楚。第一,慈善是一种基本的生活方式。第二,慈善是你自愿选择的一种生活方式。然后,我认为慈善归根到底,涉及到人的两种基本权利。一种是结社自由,一种是对自己财产处分的自由。 在民法里,我们常常会看到说,它跟意志自由联系在一起。某种意义上,这一直是我秉承的理念。 在这个理念基础之上,我们再来发展相关的制度、规则,这才是一个正道。否则,你强调慈善的效率啊、社会问题解决的快捷啊,这里面都带有某种功利主义的色彩。我还是想回到人的本性里面去。 《中国慈善家》:跟公众交流时,你也常常处于风口浪尖,受到质疑。 金锦萍:对于公众来讲,你身上带有某种头衔时,你是高高在上的,比如北京大学,再加上某个国字头的理事什么的。很多人从心理上来说,我跟他PK一下,质疑一下,对于他来说是一种莫大的勇气。 当然,有时候静下心来会想,他讲的话有没有道理?是不是我们在表达某些专业观点时,忽略了大众的某些观点和情绪?是不是对他们多关照一下,会让自己更加包容、多元,不断丰满自己,充实自己? 这其实也是在锻炼自我。凭什么你就不能错啊?大家都有错的时候,凭什么你就不能被质疑,凭什么你会拥有很大的话语权? 很多时候话语权是不可得的,对于很多民众来讲,他的一个帖子,关注点是很低的,凭什么你在某个地方拥有一席讲台和一个话筒时,你就可以发出很大的声音去影响别人?所以我觉得这是一种反思,没什么不好。 在我印象里,我是没有树过什么敌的,我觉得,我做的都不是对人的,我不是对任何组织去发火的,我都是对事情、对规则去做一些事情。所以我心里是毫无芥蒂的,无所谓的。 《中国慈善家》:之前我参加过你组织的一次关于留守儿童的圆桌会议讨论,你当时的观点是用法律的方式倒逼公共政策制定。你不但研究法理,也考虑如何制度性地解决问题。 金锦萍:实际上,学者一方面是做社会、公众与政府之间的桥梁,另外有一部分,还是要有问题意识。古话说:“清谈误国,实干兴邦”。但我认为清谈、实干这两者都很重要。清谈让你捋清思路,明白问题所在,产生更大的情怀、更高的格局;实干就是要务实,要把你梦想的东西,通过脚踏实地去把它实现了。 但往往同时兼具这两个角色非常难。你一清谈了,可能就忽略了实干,一实干,就会觉得清谈在那里站着说话不腰疼。 很多时候,你发现问题所在了,去分析问题,最后还能够在一定程度上促成问题的解决,能够接地气儿地处理,还是要动用专业能力。因为我自己是研究法律的,所以我在考虑任何问题的时候,会先想说能不能通过,一是立法的修改,二是法律的适用等等,来使问题得到解决。 《中国慈善家》:作为一名学者,你深度参与公益这么多年,内心是否有一个理想社会的愿景? 金锦萍:我有。本质上,我认为,中国社会长期以来,权力相对比较集中,每个个体都是直接面对权力。我觉得这样的结构不是特别均衡,很容易颠倒过来。 什么样的结构能让每个个体,第一,权利得到充分保障,第二,有诉求的话,能通过渠道和机制来传递,而不是这种原子式的,最后演变成街头革命。这个问题我一直在想。有时候大家会去批评政府,但是我也讲过,有什么样的民众,就有什么样的政府。倒过来也一样,是互动的。所以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一个国家要长治久安,社会的发达是很重要的。社会里的每个个体,他是有担当的,对自我权利有能力去捍卫,同时他也有责任感,知道哪些是公民的基本责任。当每个个体变成公民的时候,这个社会的结构是最稳定的。 另外,需要大量的组织,不同的利益集团,有不同价值观和利益诉求的人,有各自的地方可以抱团取暖。不同的意见可以在不同场合互相讨论,大家平等地来交流。 《中国慈善家》:在你的这个愿景里,第三部门将具有怎样的力量? 金锦萍:第三部门恰恰是让社会变得强大起来,让政治在政治场合里进行,它本身对政治权力构成一种约束,使得政治不会滥权。某种意义上,这又消解了导致社会不稳定的因素,是个长治久安的策略,我是从这个角度看待中国社会组织和非营利组织的发展的,我认为,一个人结社自由是他的第二本能,人就是群体性动物,这个权利你想剥夺都剥夺不了。 当民众加入到一个非营利组织中去,当他通过组织的治理,懂得了协商、妥协,懂得了相互尊重,懂得了什么叫行使权利,什么叫履行义务,什么叫承担责任,这样才会有公民社会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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