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於:北京舞蹈学院芭蕾系党支部书记兼副主任,国内众多大型文艺演出(奥运会开(闭)幕式、G20等)芭蕾节目领队
“我的梦想是当芭蕾舞老师,因为芭蕾舞老师都是为了孩子着想。我也希望自己长大了可以多为孩子着想。”11岁的王家存说这话时,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差点就要哭出来。她的父母常年在外打工,家里只剩病重的奶奶。
4年里,除了必须要参与的演出,每周日早晨7点半从北京前往166公里外的河北省安新县端村学校,已经成为关於和妻子张萍雷打不动的安排。这一天,他们大概有6个小时在路上,4个小时则用于教端村的孩子们跳芭蕾。王家存是那些孩子中的一个。
常常有人不解:关於在北京花钱都请不到,为什么愿意跑到农村去免费教芭蕾?除了在北京舞蹈学院有教职,他还是国内众多重量级芭蕾舞节目领队,常常忙得“希望能有三头六臂”。
但是他享受于每个周日的端村行,于他而言,那是最好的放逐。
“疯狂”的想法
关於去端村教芭蕾,契机是一次饭局。北京荷风艺术基金会的创始人李风向他表达了把芭蕾弄到农村去的想法。“芭蕾能让农村的孩子有更好的身姿、气质和品位,通过芭蕾把农村孩子的眼界、足迹往全球的方向引导。”李风说。
同样略显“疯狂”的想法,其实在关於心中萌芽了许久,只是苦于一直无法成行。现在机会来了,关於有些迫不及待。
从事芭蕾艺术这么多年,关於有很多无奈。在北京,他也教过小孩子跳芭蕾,但总觉得那不是艺术。“有些家长,一来就问能不能考级。他们强调法律意识、消费意识、维权意识,但很少有艺术意识。”有时候,刚一上课就有家长对他说:“老师,请你一定要提前10分钟下课,我孩子要赶另外一个课。”关於不喜欢自己认真讲艺术时,被别人当“快餐”,更不喜欢原本是表达天性、释放天性的芭蕾艺术,沦为一门拿证的技术。
“更何况,城里的孩子不缺我这一个老师,但村里还真没什么人愿意去。”
2013年3月,北京荷风艺术基金会的艺术教育项目在李风的老家河北保定端村正式启动。在端村学校,李风大讲芭蕾的魅力、欧洲文艺复兴……
“那时候,家长、孩子都是懵的,好奇、疑惑、惧怕什么眼神都有。他们不理解这群城里人为什么跑这儿来教外国的东西。”眼看家长翻着白眼听不懂,关於说:“我教你们的孩子学芭蕾,将来漂亮了好嫁人。家长们一听,这行,这才把孩子交给了我。”
第一节课,看着舞蹈教室里随处可见的脚印、孩子们怯生生的眼睛和凌乱的发式,关於才意识到芭蕾课必须从拖地、梳头开始教起。他清楚地记得,有些妈妈给孩子盘好头发以后脸上呆住的表情,好像重新认识了自家闺女。
对端村的孩子,关於尽量不教疼的东西。“这些留守儿童缺乏成长的关照和情商的培养,不少小孩初中毕业就出去打工了。” 他希望给这些“苦孩子”多一些甜滋味。
但有些疼绕不过去,—跳芭蕾必须立脚尖。“不穿脚尖鞋不能称之为芭蕾舞,学艺术难免产生一定的损伤,人类在表达对上帝的敬意和天赋的赞美时,都是往上的(教堂、管风琴)。芭蕾舞要立脚尖也是选择了比全脚更极致的表达。”好在孩子们很能吃苦,咬咬牙便“站起来了”,现在立着脚尖嬉戏打闹已是常态。
“我们一直怕他哪天就不来了”
按照专业的眼光,端村孩子身体条件达标的很少,关於的初心也不是把端村学校变成“北舞分院”,但孩子们努力的程度远远超乎他的预期。“她们甚至用一年的时间,达到了三年才有的水平。”关於知道正常和超越正常的界限,孩子们这种超越年龄的“懂事”和“自律”让他感到心疼。他知道,她们是用百倍的努力在挽留自己。
刘玉娇跟关於上了4年芭蕾课,她的妈妈刘秋菊说:“我们一直怕他哪天就不来了。但关老师说‘永远会来’,当时就有家长哭了。”
关於这句“永远”不是轻诺。他来端村是做公益教芭蕾,也是实践自己的艺术教育理想。在他看来,端村一定程度上像欧洲,孩子们学习压力较小,不会被钢琴、奥数等绑架,自己的教育方式也得到尊重。“在这里种粮食还是种玫瑰,我可以根据具体情况自己定。” 关於很享受这个过程。
“这里的孩子,学舞蹈能穿漂亮衣服就很开心,跑过来拥抱你就是因为喜欢你,跟你好,没有功利的想法。”孩子们的身材和长相可能不漂亮,但关於很愿意拿起相机记录这一切。他喜欢这些清澈的眼睛和纯洁通透的脸。
冬天看孩子们皮肤太干,关於就给她们买护肤品。有时候,孩子们状态不好,索性就带她们去田间地头玩儿。“我们就想守着这些孩子,学得好就学,学不好没关系,我们守着她们长大。” 关於甚至想着将来要亲眼看着她们嫁人。
赵晨淙学芭蕾4年,看到女儿变得活泼自信,她的妈妈张冬雪感慨,“关老师很温暖,对孩子付出了许多,有时候连孩子亲爸也做不到。”刘秋菊也有同感,“四年来,没见过关老师对孩子们发火,但孩子们都服他。有时候,孩子跟他俩(关於夫妇)的沟通,比跟我们做父母的都多。”
在端村的这四年,关於早已跳脱出了芭蕾教师的单一角色,既为师也为父。他意识到,跳芭蕾可以锻炼身体、塑形、增强气质,但孩子们更需要透过芭蕾开启文化之门,打开见识。
他不断把自己的资源用到端村—不仅带来了著有《大脚丫学芭蕾》的美国知名图画书作家埃米·扬、法国尼斯大学的芭蕾舞系主任、美国波士顿children help children项目的孩子们,让端村的孩子了解不同国家的生活和艺术,还常常把孩子们带到北京看展,到公开场合表演,“我要带她们走出来开眼界,寻找自己未来的方向。”
国家大剧院曾邀请关於到其经典讲堂开讲,他抓住机会问对方,能不能带农村的孩子来这里跳芭蕾。对方有些犹豫,“这可是经典讲堂,都是国家大剧院的VIP,这样行吗?”
最终,孩子们在国家大剧院经典讲堂跳完《天鹅湖》的四小天鹅,场下一片掌声。“我能感受到,台下的观众很感动。”关於说。
中央电视台、北京电视台、河北电视台等场合,关於都带着孩子们去表演。“我在教你们,你们不用怕任何人。”他鼓励她们。
“这忙帮得太大了”
去年华北五省市舞蹈大赛,关於夫妇带着孩子们拿下了少儿组创作一等奖和表演一等奖。这个成绩足够好,但是夫妇二人却产生了自端村教课以来最大的分歧。
关於从没想过让这些孩子报考专业艺校,在他最初的想象中,等孩子们长大了,干农活累了,能在田埂上放着柴可夫斯基的音乐跳一段天鹅湖,他就很知足了,“她们最开始学芭蕾时没有任何功利的想法。”另外他也知道,如果走专业舞蹈之路,这些孩子要面临极大的竞争压力,他害怕如果艺考失败,会伤害孩子们的自尊心。而如果考上了,学费也是一个大问题。
关於不想带孩子们冒这个险,但张萍不同意—这些孩子将来没有一技之长,如果辍学了,就只能在家种地或者出去刷盘子。既然教了她们这么久,就得给她们想出路,万一考上了,兴许就不在村里混下去了。
一开始,关於说不过张萍,就“嘟着嘴”跟着她干。慢慢地,他意识到这些孩子迟早都要上失败这堂课,于是告诉她们,“咱们考艺校,考上了可以以此为职业,考不上,我教你们一样好。但不管结果如何,不能不努力。”
去年,为了给几个应考的孩子争取报考机会,关於使劲浑身解数,联系自己的同门、曾经的学生,最后马悦进入辽宁芭蕾舞团芭蕾舞蹈学校,另外两个孩子考上了河北艺术职业学院。
马悦顺利拿到入学通知书后,她的妈妈董英又喜又忧,一年2万的学费,对于这个家庭来说极为困难。关於二话没说,通过公益众筹在两天内筹足了46000多元。
董英收到钱才知道关於为他们做了这么多,“怎么会这样呢?这忙帮得太大了,连感谢的话都不知该怎么说。”但关於就一句话,“什么都别说,一切为了孩子。”
河北艺术职业学院舞蹈系主任是关於的师妹,受关於之邀第一次上端村时,她惊呆了,“我真没想到,你这村里窝着这么多好孩子。”之后,河北艺术职业学院有史以来第一次把招生基地的牌子挂到了农村。
端村的孩子考到石家庄去了,这在以前是不敢做的梦。“我们打通这条通向省会的路,不是要把每个孩子都送出去,而是让她们知道这一切并非遥不可及。”关於说。
现在,常常有家长给关於发微信说:“关老师谢谢您,起到了父母的作用。”事实上,通过关於,家长也改变了很多。
张冬雪的丈夫在北京打工,自己在家带孩子,也扎枕套赚些钱,扎一个枕套4毛钱,她一天能做100个。周日,她会停下手中的活,陪女儿来跳舞,有时候看着看着竟不愿离开。“以前心情不好,压力大,就对孩子特别严厉。” 张冬雪说,“关老师的教育方式对我启发很大,我也学会了跟孩子讲道理,鼓励她、尊重她。”
艺术的魅力究竟是什么?“很多人认为跳舞、唱歌、画画是为了让孩子们开心,道理没错,但远远不止如此。接受艺术教育,有助于让他们变成从智力、审美、情感等方面拥有完整人格的人。孩子产生了完全看得到的变化,家长也被卷进了艺术这片异域天地并得到滋养。”李风说,“家长和孩子一起成长,慢慢影响村民,久而久之,艺术会在乡村的土地上生根发芽。”
关於和妻子都不打算要孩子。7年前,张萍患上类风湿,关於不忍心让妻子受苦,与端村结缘后,二人更加坚决,“我俩觉得算了,别生了,你看我这儿(端村)有这么多女儿多好。”
——来源:中国慈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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