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奇能够提高留守儿童的抗逆力吗？ - 广州公益网

“公益中的循证”译介项目，旨在以相对系统的视角推介科学公益的一个核心观念与方法——循证。在过去一个月左右的时间里，我们以微信公众号系列推文的形式，介绍了译介项目的知识产出。同时，我们在项目执行过程中得到了很多业内专家的帮助，循证的理念和方法在国内的一些领域也已有初步的实践和引进，因此，作为我们译介知识产出的补充，我们也将分篇摘选和介绍这些专家的观点和国内的一些循证实践案例。本篇是我们推出的第三篇介绍国内循证实践和应用的文章。

本项目试图对使用历奇干预（注释1）来提升留守儿童抗逆力的可行性做试验性研究（Pilot Study）。针对留守儿童设计了旨在提升抗逆力的历奇教育，并采用混合研究方法对干预效果进行测量。项目结果表明：（1）历奇干预对留守儿童抗逆力的提升有显著影响。干预组留守儿童在多个指标提升方面有显著性；（2）在针对留守儿童抗逆力提升的历奇干预设计中，竞争性游戏和建构性游戏的合理性要高于象征性游戏。

Ask——提出问题

在对服务对象和现有文献的回顾之下，本项目逐渐定义出了试图解决的问题。

由于留守儿童群体人数众多且与之生存相关的恶性事件屡遭曝光，其生存与发展状况一直牵动着社会各界人士的心弦，也引发了学术界的大量研究。民政部通过对全国留守儿童的摸底排查，发现我国0—16岁的留守儿童规模庞大，约902万人。2016年初，国务院发布《关于加强农村留守儿童关爱保护工作的意见》，将留守儿童定义为父母双方外出务工或一方外出务工另一方无监护能力、不满十六周岁的未成年人。

留守儿童发展处于弱势。现有研究文献表明，身处“留守状态”的农村留守儿童面临着多维风险，总体上处于弱势，存在包括行为问题、心理健康问题、价值观念、学业问题和社会交往等多种问题。例如，由于家庭监护人的缺席、学校安全教育不足以及自身安全意识不强等，留守儿童面临着较大的健康和安全风险，存在作息不规律、健康素养缺乏、生活习惯不良等问题；与非留守儿童相比，留守儿童由于社会支持不足，心理方面表现的更差，在恐怖、敌对、偏执、强迫和人际关系敏感方面的问题以及由此引发的行为问题较为突出；由于社区及学校教育对留守儿童公民性塑造不足等原因，留守儿童存在公民意识和公共精神缺失的问题，出现了价值真空、道德滑坡和社会失范等现象；由于父母关爱监管不足、祖辈教育水平不高、就读学校教学质量不高等原因，留守状态对留守儿童的学业成就造成负面影响。同时，农村留守儿童自我意识水平偏低，对自我与环境关系认识不足，社会化程度与个性成熟度偏低，同伴关系表现较差。

Tips：承认留守儿童存在及可能存在的问题，但拒绝污名化。同样有文献表明，留守儿童在自理、自立等某些指标上要高于非留守儿童，因此面对留守儿童更应该处在一种发展视角而非问题视角去看待。

抗逆力对他们很重要，需要提高。农村留守儿童的成长面临着较多不利因素，处于逆境。而在这种逆境中，他们遭遇逆境后的恢复能力，也即抗逆力，对其个体发展有重要意义。社会工作是否能够通过某项干预的方法，提升农村留守儿童的抗逆力，是本研究关心问题。

Acquire文献回顾——查阅证据：历奇可以提升抗逆力

通过文献查阅，对历奇提升抗逆力的证据有了初步的掌握。但缺少系统回顾，有一些单独的研究初级证据。

对社会服务项目而言，文献回顾的作用之一是寻找相关的证据。文献回顾部分主要依照理论漏斗原理，通过对上述问题提出中所发现的儿童抗逆力、历奇辅导、抗逆力对儿童的影响作用、历奇辅导对抗逆力的影响作用等元素进行分析，逐步聚焦到从理论视角发现抗逆力可以提高留守儿童抗逆力的可能性。

通过文献可以得出如下结论：

1、抗逆力对儿童成长具有积极意义；

2、留守儿童抗逆力的提升对于解决其多维问题具有积极意义；

3、国内历奇辅导的相关文献聚焦在介绍、描述层次，指向指导实践的证据暂时不多；

4、目前已有文献表明历奇辅导是提升抗逆力的有效手段，但仍需要回答在人群聚焦到留守儿童和大陆文化语境下这一手段的效果存在性。

Appraise——对知识进行评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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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圈模型

通过上述文献回顾中所列获取的知识列表，我们通过循证社会工作的三圈模型对获取的知识进行进一步评估，用以发展我们的干预计划。

为保障行动的最佳决策（Decision-Making)，分别从过往研究的最佳行动（Best available research evidence: EBP证据）、资源（Resources,including practitioner expertise: 专家、专业知识）、人群特征（Client/Population characteristics, state,needs,values,&preferences: 价值观、生活经验、需求指标、偏好）三方面进行界定以设计后续的循证干预行动。(见上图：三圈模型）（注释2）

Apply——对知识进行了运用

干预的设计与实施：

历奇辅导并非目前市场上的那些培训公司所做的具有高挑战、惊险刺激的游戏体验，其“历奇感”更多的是个体的一种相对状态，即它只是意味着做一些和平时不同的事情，而这些事情超出其舒适区，且能够给他带来新的体验。

Tips：对于市场上以赚钱为目的的历奇辅导，不在本文历奇辅导的概念内。

本研究综合考虑成本、风险控制、总体项目规划等多方面因素，将历奇辅导的干预设计定位为理念设计上更侧重于辅导的历奇教育，即通过历奇经历的体验带出有意义的教育，对于游戏的选取以满足初步的感受为主要目的，不强调高等级的风险挑战，但可使服务对象接触新知识、感受新理念、体验新思维。

依照上述设计理念与相关操作手册，项目团队设计了十节活动，尽可能的满足历奇教育的有趣、燃烧能量、可行动、合作、促进思考、富有挑战等要素。同时项目组依照皮亚杰对象征性游戏、竞争性游戏、建构性游戏的分类方式对活动安排进行梳理。（表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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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预人员：

为保障干预的有效性，参与干预的社会工作者全部接受过中国青年政治学院高级历奇培训班的训练，并且熟知4F动态引导法步骤、环节、逻辑等要素。

同时为保障后续复盘的有效性，每次活动均配备1-2名观察员用以记录干预期间社会工作者、儿童、环境的变化信息。

Analyze & Adjust——对问题进行分析

（一）研究方法

综合上述文献回顾，本研究的问题为，论证历奇辅导对留守儿童抗逆力提升的可行性。

Tips：关于论证可行性，根据前述文献，目前在证据的支持层次上，尚无历奇辅导对留守儿童抗逆力提升的有效证据，根据社会工作干预研究的发展逻辑，设置“试验研究（Pilot）”以论证可行性能够为后续大规模干预研究提供基本证据。总体来讲，论证可行性是回答此方法在效果上的有没有的问题；在此基础上的大规模干预研究，是回答此方法的效用程度以及寻找某项关键影响指标的过程。

在研究方法上，由于前述证据的不足，我们选取的混合方法试验研究作为研究范式，在混合方法中的定量研究部分采用准实验设计；质性研究部分以半结构访谈探讨儿童在此过程中的主观感受与主观变化情况。

样本选取：

向有主动参与历奇干预意愿的留守儿童发放量表进行前测，根据测量结果，选择抗逆力总分在61—72分之间的儿童并综合其持续参加活动的可能性以及性别、年龄等因素，挑选出10人组成干预组参加历奇干预活动。

由于研究团队主要依靠服务落地的农村社区开展本研究，适龄服务对象人数有限，因此只招募到A村儿童4人，B村儿童6人，年龄均在9-11岁之间。

A、B两村为相邻村，经济发展水平及支柱产业相似且被试儿童的家庭结构基本相同。依据干预组儿童的选择逻辑，另有8名与干预组儿童性别、年龄、家庭结构及抗逆力水平相近的留守儿童作为对照组。

Tips：对照组选取的重要性。在国内很多评估机构中，对对照组采取的是不屑一顾的态度。值得说明的是，对照组在干预研究、项目评估中具有极为重要的地位，他表明了在同等变量环境下，所产生的改变源自于你的干预而非外界其他因素。并且对照组的存在是能够进一步探究干预过程中的关键变量的基准标线。这与伦理、道德无关，纯属行动规范。如果因经费问题（穷），另当他论。本文因篇幅控制，暂不做详细探讨。

研究工具的选取：

定量数据部分采用《青少年心理韧性量表》，对量表中目标专注、情绪控制、积极认知、人际协助几个维度进行收集数据与处理。

定性数据部分采用参与式观察记录、访谈资料及活动反思记录。包含对社会工作者的满意度、活动设计的满意度、儿童对各个活动主旨的理解、儿童主观意识的改变、社会工作者对历次活动的复盘等几个部分。

（二）研究发现

前测数据表明，干预组与对照组儿童在抗逆力层次无显著差异，证明组间样本有效。

通过干预后发现，干预组儿童抗逆力得分显著提升。其中情绪控制、积极认知、人际协助三个维度的差值差异显著，目标专注维度的差值差异也有边缘的显著性。

从效应值来看，干预组抗逆力数据都具有一定的效应值。说明对本研究样本来说，历奇干预带来的抗逆力提升具有实际意义。

同样质性数据结果表明，参与服务的留守儿童对干预项目内容及社工的满意度较高。刺激、新奇的活动特点，使得儿童对干预的接受度较高，且有很高的参与积极性；在社会工作者的辅导下，儿童能够对活动体验进行反思，能够体会到项目内容对其产生的影响，意识到自我的成长。而通过儿童对项目内容的评价来看，竞争性游戏和建构性游戏的吸引要强于象征性游戏。

结论

1、混合研究方法证明了本干预在统计显著性和实际显著性的双重实现；

2、竞争性游戏往往能够规范儿童的社会性行为，这为人际协助和目标专注两个指标的提升提供了解释；

3、建构性游戏为儿童提供了一个强化习得概念的机会，这为情绪控制和积极认知两个指标的提升提供了解释；

4、象征性游戏的设计的合理性较低；

5、干预效果的达成有赖于历奇活动与社会工作者引导的双重影响效用，社会工作者本身也是历奇过程中的重要资源和影响力量；

6、为进一步增加历奇辅导对于留守儿童福祉的提升效用的证据，未来应进一步将自尊、效能感等因素纳入变量中，并持续开展试验研究以验证可行性；

7、在本研究的基础上，应重构历奇辅导安排，开展大规模的随机对照实验以检验干预的有效性，并发掘出在此过程中改变留守儿童抗逆力提升的关键因素；

8、为保障历奇辅导的效用更好的实现，实务工作者应在过往证据的基础上合理安排历奇辅导的设计与运转，并且尝试通过混合研究方法为后续的历奇辅导效用要素的进一步探究提供数据支持。

注释：

1. 历奇辅导是“以历奇为本的辅导”的简称，指在一系列精心设计的历奇活动中，通过历奇导师循序渐进的介入性引导，让参与者沉浸在一个陌生新奇又充满合作氛围的环境中，通过设置挑战使参与者体验到破除障碍、战胜挑战的成就感，并通过导师的引导将经验内化到日常生活中，以帮助参与者成长的一种特定手法。（Mckenzie,M.D."How are Adventure Education Program Outcomes Achieved?A review of the literature". Journal of Outdoor & Environmental Education,2000(1):19-27.)

2. Bruce A. Tyler, Monica Pignotti "Evidence-Based Practices Do Not Exist". Clinical Social Work Journal, December 2011.

本文由华东理工大学出版社韩旭冬提供。本文所涉及项目的团队包括：周晓春，中国青年政治学院社会工作系副教授；韩旭冬，华东理工大学出版社学术编辑；张肖蒙，上海现代公益评估中心；尹姝亚，圣路易斯华盛顿大学社会工作学院MSW；聂睿，兰州大学哲学社会学院MSW。本项目的研究报告将申请正式发表至《社会工作与管理》，敬请批评指正。转载请注明出处。

来源：沃启基金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