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并不是想控制就能控制,相信你深有体会:很多情绪调控方法很好,但是当我们真正生气时,完全没有作用。因为仅凭主观愿望,我们很难控制自己的生理激素水平,也很难摆脱既有的固定情绪反应模式。正如上一篇提到过,情绪如何作用于我们的生活。
要想摆脱情绪失控,就要理解情绪失控背后的真正原因,确定合理的事件基线,重复演练事件、刻意控制自己的冲动,这样才能真正成为一个情绪健康的人。
一、情绪是如何失控的
对于现代人来说,情绪失控是一项让人备受困扰的课题。情绪失控可以在瞬间释放我们的压力,让我们觉得好受很多。但是情绪失控带来的负面影响远超过收益。
在面对未知人群或者关系疏远人群时,我们通常会保持理性,不那么容易失控。但是在家庭内部,我们更容易放纵自己,对至亲之人情绪失控。
情绪失控,既无助于解决想要解决的问题,也会对我们的亲密关系造成难以弥补的裂痕。事后想要弥补这一裂痕,可能要耗费之前十倍、百倍的努力。
情绪失控这一过程,长期持续下去,很容易受到强化,形成直觉性反应,最终深陷“刺激——失控——后悔”的反复循环里,将自己变成一个不受欢迎的人。
1、负向情绪反应模式容易不断强化
之前提到过,对于一再重复出现的事件,我们极易形成一套固定的情绪反应模式。值得注意的是,负向情绪反应模式更容易被不断强化。
在两种情况下,我们最容易进入情绪失控模式。
在这两种情况下,我们的认知层面和生理层面呈现出哪些变化?
在认知层面上,我们没有立即解决问题的能力,会产生极大的挫败感和无力感。在生理层面,我们的生理激素水平迅速上涨至高水平,引发了我们的本能冲动,要求做出攻击、逃跑等行为,来逃避当下的痛苦。
因此,在这种情况下,最容易的选择是遵循本能攻击他人,而不是抑制冲动做出理性的选择,所以我们自然就情绪失控了。
如果这种场景一再重现,我们就很容易不再经过大脑,一秒钟进入失控脚本。
第一次辅导作业时,我们可以心平气和的交流一小时,容忍他们的喝水、上厕所,容忍铅笔掉地上、橡皮找不到,容忍教了一次、两次、三次都不会,容忍走神,……
第二次以后,我们就开始逐步识别出他们的套路,容忍时间越来越短,半小时就忍不住要爆发了。
第十次以后,十分钟就开始进入情绪失控模式。以往的经历教会我们在相似情境下做出自动化反应。有时仅仅一个玩橡皮的动作,或一个漫不经心的表情就足以激发敌对行为,让我们在一秒钟之内爆发。
可以看出,失控模式的强化,导致在相似场景下失控的反应时长不断地缩短,发作频率也愈发频繁。
在教育孩子时,我们变得面红耳赤,如同幼童或小孩,完全丧失控制。这并不能改善孩子现有的问题,同时在给孩子示例如何使用负向情绪反应模式来应对困难。
从理性的角度来说,这都不是我们想要的结果。
我们意识到应该要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是在下一次时,我们似乎还是很难控制住自己,仍然陷入情绪失控的魔咒中。
这是为什么?难道仅仅因为我们的控制能力太弱,无法控制自己?原因不止如此。
在生气时,我们成为了生理激素的奴隶,完全丧失了理性控制的能力。在时代背景下,我们错误定义了过多的生存威胁,导致我们频繁处于失控的边缘。
确定了这两点,能够帮助我们更好地处理自己的情绪调控过程。
2、我们成为了生理激素的奴隶
我们频繁情绪失控,是因为我们成为了生理激素的奴隶。
情绪的变化会在瞬间引起生理激素的快速变化。在我们失控之前,大脑会认为受到了生存的威胁,压力激素瞬间升至最高水平,身体立即进入战斗或者逃跑状态。
三重脑假说的提出者保罗·麦克莱恩(Paul MacLean)做了一个形象的比喻,理性脑和情绪脑相当于骑手和马。只要天气晴朗、道路平整,骑手(理性脑)自然可以控制马(情绪脑)。但是,当一个怪兽横在路前(不管其到底是真正事关生死存亡的威胁、还是虚惊一场的威胁),马(情绪脑)会不受控制地狂奔,骑手(理性脑)死命地抓紧缰绳,仍然无法让马停下。
当人们感觉到他们面临事关生存大事的威胁时,连接前额叶与边缘系统的通路就会变得极其微弱,他们会停止倾听理性的声音,不再与理性争辩,他们会发狂、恐惧、愤怒,遵循最原始的本能行事。
因此,所有的情绪调控方法都很好,但是在我们真正生气时,它就失效了。
3、我们错误定义了生存威胁
我们频繁情绪失控的另一大原因,是因为我们错误定义了生存威胁。
可以说,我们的压力应激系统过去的成百上万年间运作良好,并未给我们带来任何麻烦。相反,经过较长时间的演化和适应,我们直觉地躲避蛇、火、猛兽及各种潜在危险,压力应激系统增加了我们的生存概率。
但是在近几十年,我们的生活出现了太多的新威胁,例如各种时间节点(deadline),各种考核,各种对于切实或者不切实际愿望的追求。我们从未思考过,这些威胁是否和蛇、火、猛兽一样,关乎下一秒的生死存亡。我们是面对这些威胁的第一代人,从未有人教过我们应该如何应对这类威胁,我们的大脑也不可能在短短几十年间进化出适宜的应对策略。事实上,我们只是对于信息时代的压力缺乏适应的第一代人。
于是,在重重压力下,我们的理性脑只能让位情绪脑,遵循本能行事。
如果我们不断将各种威胁都当做生存威胁来处理,我们的杏仁核就会一直发出警报。每次遇到威胁,我们的身体都惊慌失措,仿佛身陷火海,长此下来,我们的身体就难以应对,深陷焦虑。在面对真正事关生死存亡的威胁时,我们反而变得麻木,缺乏有效应对。
二、打破情绪失控的诅咒
当情绪失控模式重复太多次时,不是我们不想走出这一模式,而是不知道如何走出这一模式。我们的身体习惯性被生理激素和原始本能所操控,更是增加了走出这一模式的难度。
这就需要我们有意识地找到情绪失控的暂停键,打破“情绪失控——后悔——再次情绪失控”的死循环。
1、情绪失控的暂停键
如何找到情绪失控的暂停键?
在形成直觉性反应后,我们情绪失控的暂停键不是意识里想有就有的,不是看完一篇文章、一种疗法后就能获得的。
而是需要针对一个我们反复失控的场景,仔细分析和识别刺激因素、原因,思考在理性的情况下应该说什么、做什么,而后在实践中多次演练。
一个具体的演练过程可能包括如下步骤:
首先,我们需要识别最容易失控的场景。明确让我们失控的线索是什么,压力是什么,背后真正的原因是什么,我们在乎的真正事件是什么。
其次,在识别在乎的真正事件后,我们需要判断事件的长期影响和短期影响,是关乎生存的影响,还是会自行消散的影响。事件的基线是什么,有无改变的必要。
再次,我们判断失控过程的影响。失控过程对于解决事件是否有帮助。失控过程有哪些正面影响,哪些负面影响。
最后,我们预演一下如何让情绪不失控。当看到某一线索时,要对自己说什么,做什么。万一失控后,应如何处理。
▲ 情绪失控场景演练流程
▲ 情绪失控场景演练示例
大多数的情绪失控过程,绝非一朝一夕形成的,而是经过了几十次、几百次、甚至上千次的强化。因此调整负向情绪模式,也绝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至少需要几十次类似事件的反复演练、刻意控制才能形成稳定的情绪调控模式。
2、确定合理的事件基线
在上述第二个步骤中,提到了合理的事件基线。什么是合理的事件基线呢?
以快乐为例,快乐不在于你拥有什么,而在于你的客观条件与主观期望是否相符。合理的事件基线就是指在现实中确实可以达到的主观期望。
例如,刚上小学的孩子很拖拉,我们就不能期望一说做作业,马上就去做。合理的事件基线是给予10分钟的缓冲时间,期望其在提醒完10分钟以内去做作业。如果可行,再逐步缩短时间。
例如,如果孩子的成绩排名是三十,合理的事件基线就是孩子的成绩排名定在20-30名,而不是将事件基线定在第一名。
再例如,对于我们控制情绪进度的基线。合理的事件基线可以是在30次类似事件中的刻意控制以完成情绪调控过程,在前10次中允许有5次失控,在前20次中允许有8次失控,在整个30次中允许有10次失控。这比我们假定在5次类似事件中、次次控制自己不失控,来完成情绪调控过程,更为现实、更具可操作性。
人均期望的上升(写于双减政策下的教育思考(一)——人均期望的上升),一路向上的价值取向(写于双减政策下的教育思考(二)——当下社会的认知错觉),并非是个体的过错,而是整个社会环境使然,这对我们完成个体目标、实现精神健康都是极其不利的。只有将事件基线拉回至合理状态,我们才有可能实现目标,过上更为幸福的生活。
三、情绪健康的标准
在心理学上,有很多连续体(continuum)的概念。在情绪理论上,也是如此。情绪连续体的一头是情绪失控,另外一头是理性抑制。
情绪健康是一种我们或多或少能够接近的状态,但并非一种能完全达到的状态。在情绪健康的连续体中,我们只要在情绪的感性和理性上获得大致的平衡即可。
并不是任何时候都不能失控,而是让失控不要过多的影响我们的生活;也没有必要大事小事皆要理性,人性的精妙就是在于能够感知喜怒哀乐。
偶尔偏离一下,很快又能恢复,这才是真正的情绪健康。
▲ 情绪健康是获得大致的平衡
在具体的层面则表现为:
最后,我们的情绪健康,在追求常规成就的过程中常常受到冲击。这一困境的最佳解决办法就是建立合理的事件基线,听从内心的需求,通过自我决定来避免自我丧失。如果我们所做的事是为了自己,而非取悦他人,就更可能在实现成功的同时获得情绪健康。